今日午睡之前,偶然聽到《父親寫的散文詩》這首歌,樂曲舒緩,情感真摯,不知為何,我竟壹時間淚如雨下。是作父親後,對寡言厚重父愛的感同身受?還是不知怎麽向父親表達情感,借此釋放心底最脆弱的柔軟?不忍但見,俯枕悄然拭淚。
時光荏苒,元寶七個月大了。聽說他最近在嘗試站立,我身在異鄉,不能親自見證他人生的這壹大進步,有些遺憾。思鄉情切,無奈丘山阻長。生活亦或如此?有舍有得,為生活四處奔波,只得將壹些事放下,還是「棄捐勿復道,努力加餐飯」。
自從妻子回單位上班以後,我們的距離變遠了,交流也少了。畢竟她平日裏要忙工作,還得管孩子的吃喝拉撒。而作為父親與家長,我給他們的僅僅只有物質生活,想來便十分懺愧。這壹年,她確實付出了太多。
去年11月,妻子回成都做胎監時,執拗的說:「檢查完了,我就要走」,即使三百公裏車程的顛簸,壹月還要進行多次安全檢查。丈母娘和我好話歹話說盡,可誰也攔不住她。不巧的是,由於胎動多次不合格,妻子必須留院觀察。
運動,吸氧,測仿生,望著像電報機壹樣的胎動波線,我們每天都在期待與焦慮中度過。有時妻子摸著肚皮自我安慰:「可能是寶貝不喜歡測試產生的輻射,他懶得動;妳看妳看,他又在我肚皮上頂出了壹道圓弧」。我不通醫理,不知該如何回答,只希望我們能早日通過胎動測試。
那段時日,妻子壹個人在醫院度日如年,我只有送早餐的時間與晚上能陪她聊天。當然妻子偶爾也會偷跑出院,回家解饞,只不過途中被醫生發現過兩次,讓她速速趕回。
爾後壹周,胎動測試還是多次不合格。醫生給妻子下了最後通牒:「妳們今天必須得生,否則胎兒在腹中窒息死亡,醫院不負任何責任」,她打來電話讓我快作決定,語氣極度溫柔, 不似往常強硬。她緊張這壹人生重大時刻馬上就要來臨;害怕分娩手術的痛苦;或許更還有壹點對新生命的期待。不管怎樣,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,我們都遂不及防。在趕往醫院的途中,我打電話征求雙方父母的意見,都是讓我決定。望著半雨半霾的窗外,我突然想起,我為兒子取的第壹個名字:王柏雰。希望他像柏樹壹樣,即使霜雪茂盛也挺拔常青。難道「雰」字切合時宜,應驗現實,預示他將會在雨霧天與母體分離,來到人間?
到了醫院,我還沒來得及安慰妻子,便被醫生嚴厲的叫到了辦公室。 「妳這父親壹點都不稱職,我怎麽沒在醫院看見過妳」,醫生逼迫我們手術的方式真是不太高明,此刻我覺得冤枉無比。緊接著她警告:「必須馬上進行剖腹產手術,否則胎兒隨時都有可能意外窒息,胎動不合格的原因有可能是病理所致,我們現在還不敢確定,為了母子安全,只有早產」。我立即簽好字,行色匆忙的向病房跑去。
今天終於輪到妳「剖西瓜」了,送別三床病友的「長住戶」,我故意和妻子開玩笑,以緩解她的壓力。沒聊幾分鐘,醫生和護士便來病房做產前準備工作了。同時,他們還交待我準備尿布濕、奶瓶、寶寶衣褲等物品。由於早有所備,我哪也未去,只安心侯在門外。
妻子進產室是在下午五時許。我跟著她,壹路無言。本應珍重的「勉勵」她,大腦空白的直到房門緊閉的瞬間才想起。侯產區比影視劇作品裏描繪的陰暗景象要明亮許多,嶽父嶽母我,靜默的三人。
「現在的醫療條件比過去好很多,分娩手術最快半個小時」,嶽父的話透著壹絲小緊張,更有壹種自我確定與安慰。我隨口附和了幾句,想平復壹下內心的擔憂。
「某某,母子平安,生了個妹妹」,醫生從門縫中伸出腦袋喊道。我擡頭打望過去。何時輪到我?他們與老婆孩子團聚的氣氛是那麽安然。
果真如嶽父所言,沒過多久,妻子便出來了。我推著病床,大略探視了壹下,他皮膚褶皺,哭聲輕微,樣貌發型卻神似外公。返歸病房後,護士抱著孩子,讓我跟去學習,確認孩子身體各個部位是否正常、如何換尿布等等。學成歸來,嶽母又讓我外出買鯽魚湯,緣由夜深,餐館都已打烊。我在大街上越走越慢,想起虛弱的妻子,內心與黑夜壹樣有些迷茫與慌張。
「沒有滋補品不行」,嶽母見狀,連忙深夜趕回家去菜市場買魚熬湯。我則繼續留守照顧他們娘倆。妻子臉色蒼白,身子虛弱,正閉著眼靜養。他也睡著了。我走近仔細瞧了瞧,心裏既興奮又緊張,「他是不是快醒了?周圍的風吹得到他嗎?醫院的燈會不會傷到他的眼睛」,徹夜未眠,我每隔幾分鐘就去打探壹頭,小心翼翼的不敢有絲毫懈怠。直到第二天中午時分,嶽父嶽母來送飯,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休息。
洗漱完畢,我正準備躺下,電話卻響了。「醫生說娃娃黃疸高,要送他去監護病房」,妻子微弱急促的說。我睡意全完,立即起身向醫院跑去。
「娃娃的臨床表現異常,我們需要進壹步確診黃疸高的原因是由融血癥引起,妳現在把孩子的血液標本送到華西附二院化驗,血檢結果越快拿到越好」。聽完醫生的話,我和遠道趕來的母親又輾轉去了華西。附二院掛號窗口人山人海的場面令母親有些焦急。我只好故作鎮定,讓她跟在我身後,建卡、掛便民急診、送血液標本,好在壹切都比較順利。
翌日下午,我拿回檢驗報告,醫生確診他為融血性黃疸。由於用藥特殊,該院無貨。我又急忙去其他醫院買藥,來來去去,壹路無話。
娃娃不在身邊的日子還算充實,心裏卻總感覺少了點什麽。妻子的身體日益恢復,有時她還下床走幾步,只是沒有奶孩子,乳房腫脹在所難免。為了讓娃娃吃上母乳,我們用吸奶器、按摩進行人工疏通,妻子忍痛吃不了少苦。我除了上下班,還給孩子送奶,取名、辦戶口。兒子五行沙中金,缺水火土,父親認為都帶壹點較好,我則覺得水多金沈,增補必須有度,故查閱康熙字典後,只選取了火土屬性二字。
平靜的幾天過後,矛盾最終還是爆發了。晚間吃飯,我父親偶然提及何時接孩子回家。那豈料此語就像火藥被引爆。雙方父母裏應外合,聯合對外,似乎早有默契。總之壹句,妳明天必須把孩子給我們接回來。我知道他們實在忍受不住沒有孫子的煎熬,可誰又何嘗不是呢?我以醫院讓我們早產的準確推論來證明,他們不是為了騙錢;我以孩子的健康要緊,作為父親我責任重大,不能感情用事,試圖讓他們理解。「壹拳難敵四手」,我敗了。我喝了口酒,沈默了許久。他們以為我生氣了,也不再多言。
「明天我去問了醫生再說吧」,我作出了讓步。氣氛又融洽了起來。妻子在壹旁抿笑。
也許是上天眷顧,第二天他經醫生診斷,準許出院。我抱著他回家。他胖了,變樣了,臉蛋豐滿了。幾天不見,我竟有些不認識了。而歷經此事過後,我對兒子的最大期望也轉變成了健康快樂成長,畢竟平安是福。
每當他在床上睡著時,儼然壹副不問世事的小大人,我轉頭看時間的寧靜,有壹種滿足;每當他滿嘴奶漬,嘴裏還在都噥,我才發現給予也是壹種幸福。每當我與妻子對話,他不經意「咿呀」應和,讓我們快樂滿懷。是甜蜜也是負擔,更是責任。引用長者的話,養孩子像走長征,妳才剛開始,趕緊努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