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辦幼兒園搖號未錄取。公益性幼兒園搖號未錄取。
成都市公益性幼兒園新生名單張榜公示,我們現居地附近公益幼園還有空余學位。補錄是最後壹絲希望。
妻子打電話催促我馬上回家登記。
那會離下班還有三個小時。報名所需資料全在嶽父家,來去路途輾轉遙長。我還是先打電話咨詢好了。幼園電話卻壹下午忙線。
下班後,我取回報名資料歸家,翌日登記備用。
早上八點,昔日冷清的幼兒園門口早已人聲鼎沸。家長弧形坐成五排,校門口幾乎水泄不通。我問了幾位家長。他們都是來給孩子補錄登記的。有人通宵排隊;有人登記過好幾次;有人還在反反復復咨詢相關事宜。大家像熱鍋上的螞蟻,悶得透不過氣。
妻子來電:“情況怎麽樣?”
我:“兩百多人報名搖號。”
妻子:“我讓妳早點想辦法!早點來登記。妳就是不信。妳說現在怎麽辦?”
我:“昨天沒辦法登記。資料沒帶過來。”
妻子:“妳說現在怎麽辦?”
我:“我給兒子報私立幼兒園算了。”
妻子:“妳不打算登記了?”
我:“搖號命中機率太小。”
妻子:“機率再小。妳也得試壹試!”
我:“不想試了。我去上班了。”
妻子:“妳請壹天假要死?”
我:“難得搖了。人真的太多了。”
“妳愛咋辦就咋辦!”
妻子匆忙掛掉電話。我在校園門口踟躇了片刻。黑壓壓的人群讓我有些怯怕。我內心焦慮的不知如何表達。可惜兒子失去機會;搖號命中機率渺茫;我究竟應該怎麽辦?我不得不向現實妥協。
我轉身去向地鐵站。頭腦壹片空白。
突然妻子又來電了。
她西斯底裏的哭泣。
她大聲咆哮:
“我這輩子怎麽遇到了妳這種人!”
“我不想和妳過了!”
“我要和妳離婚!”
“我討厭妳這不求上進的死皮樣子!”
“我聽父母說了妳多少壞話!”
“我剛才差點出了車禍,妳知道嗎?”
“妳不是最能幹嗎?”
“妳不是網上無所不能嗎?”
“妳不是到處托關系保證辦好嗎?”
“我只要結果?”
“這就是妳給我的結果?”
“兒子的壹生都被妳毀了!”
我沒有反駁。低聲安慰她:“別哭了。我回去登記。”
妻子的抽泣聲縈繞耳邊。哐當哐當的地鐵聲寂然。
原路折返。幼園老師告我,本區人數超限,不接受跨區戶籍報名。我連忙聯系熟人,提前去私立幼兒園登記。途經另壹所公益性幼兒園。我上前仔細端詳。竟然可以報名!我立即作好登記,等待下午六點搖號。隨後,我又去了私園辦理手續。以免萬無壹失。
太陽蒸熟了公路。燥熱麻痹了我的皮膚。歸家後,我打開所有房間的燈光,屋頂壹片澄亮。兒子在成都讀書,是壹個復雜的問題;還是簡單的問題?我們總共跑了四五個幼園。初衷未改。公益幼園若不合預期,私立幼園亦是現實選擇。英雄折戟柴米油鹽醬醋茶。我壹個人在成都快活?我毀掉了兒子的整個人生?我到底是那種人?我可能真是壹個沒用的人。多向度的萬箭穿心讓人思緒失能;無能無力的殘忍現實讓人精神麻木。我倦縮在沙發上不想動彈。
晚些時候,妻子打來電話。她平復了許多。
妻子:“這次再搖不中。兒子就在老家讀算了。”
我討厭她的反復變幻。
“我已經為他報了私立幼園。搖不中。他就回成都讀私立幼兒園。”
掛斷電話。我徑直去了學校。
“家長們都在操場搖號。妳的證件呢?”幼園門口保安對我說。
我本以為學校通過微機搖號,直接張榜公示錄取結果。保安大叔不管不顧我慮急萬分的乞求。好在我突然意識到手機裏存放了通行證。雖說“大閨女出嫁——頭壹遭”,確實也驚險萬分。
搖號現場緊張異常。園長從紙箱裏抽出號牌念讀,壹百多人只有二十名幸運兒。有人歡喜有人愁。中簽家長的慶祝動作像極了綠茵場上的進球前鋒,雙拳緊握或單拳有力壹提勾,緊咬的皓齒縫中隨之憋擠出壹個“耶”。
園長讀報的號牌越來越多,中簽機率越來越小。她每壹次報數都像大家跌宕起伏情緒裏的壹波瘋狂海浪襲來。此情此景,我感覺心房在被人漸進用力敲打。
園長讀報了兒子的號碼。我再三重復確認她沒有讀錯。
心潮低湧的感觸讓我不自覺熱淚盈眶。情緒像突然決堤的大壩急勢而下。我想嚎啕大哭。內心又勸解自己:那多丟人。我立即轉身拭淚,老淚縱橫的模樣輕笑了起來。
妻子來電詢問結果。
我拒絕了接聽。簡訊復她:“中簽。我想靜靜。”